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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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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“你最好是放了錦兒,如若不然,咱們就去找你的主子說理去!”

寧書遠快哭了,“娘娘,您就放過微臣吧,微臣執掌全國司法,是不能犯一點差錯的!”

此時,君少秦就站在殿門處,他可是第一次見到寧書遠這麽狼狽的樣子,忍不住笑了一聲,“那你就犯一點差錯吧,是朕允許的,雲妃身子不好,你別把她惹急了,不然朕不饒你!”

寧書遠一臉無奈之色,垂著腦袋,算是應了,這年頭,好官不好做啊!

雲靜好卻已上前向錦兒伸出了手,扶了她起來,輕拍她的肩膀,柔聲道,“別怕,我信你……”

錦兒死死咬著唇,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雲靜好便讓小順子送她回去休息。

打發了寧書遠,便總算能坐下來用膳了,因君少秦有傷要忌口,膳食便以清淡為主,卻是很合雲靜好的胃口,加上她也真是餓了,便連吃了兩碗飯,倒是君少秦,竟只是看著她,一口也沒吃。

雲靜好便給他盛了一碗燉湯,示意他快吃,他卻只是搖頭,口中不停地念叨,“大約是還沒退熱的緣故,如今四肢沈重得要命,頭也暈暈的,實在沒什麽胃口……”

“那要怎麽辦?”

“若有人肯為我擦擦身,我舒服了,退了熱,自然也就有胃口了。”

雲靜好點點頭,“那就讓小順子替你擦,你習慣了讓他侍候。”

“小順子今夜休息,不在。”

此時,正在殿外當值的小順子,聽了這話,楞了一下,隨即一撥拂塵,趕緊“奉旨休息”去了。

雲靜好拿君少秦沒辦法,便叫人打來了水,準備親自給他擦身,就像他以前照顧她一樣,世道輪回,報應不爽,這樣的日子,終於輪到她了。不過,君少秦顯然不是個好侍候的病人,她忙著替他脫衣擦身,他卻躺在那兒趁機對她上下其手,整個擦身過程,她都處在“水深火熱”之中!幾經辛苦,才總算擦完了,她又將重新熱過的藥,端給他喝。

君少秦正喝著,便有尚宮局的奴才送來了冊妃的禮服寶冠,原本,雲靜好的冊妃大典是在兩天前,但她那會兒正昏睡著,君少秦便下了旨,待她醒來之時再行冊封,如今她醒了,尚宮局自然是要及時送來禮服讓她過目的。

不過,這禮服寶冠卻很有問題!

金章紫綬的朱衣竟只比皇後禮服的顏色略淺,若不細看,還當真是看不出來,就連上頭的錦繡花樣,也與皇後禮服沒什麽不同,而那赤金綴玉的寶冠,插一華九爵步搖,上蹲鳳凰,口銜明珠,下垂翠羽白珠,最末一顆皎潔海珠,珠輝明光,晶致華耀,簡直與皇後的頭飾一般無二!

雲靜好一看,便有些心驚膽戰了,隨即瞪向了君少秦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尚宮局若沒有他的旨意,絕不敢這般違制!

君少秦將藥喝完了,擱下碗,只是淡淡地一句,“沒什麽意思,我讓你穿,你便只管穿就是了,冊妃大典就定在明早,我會親臨太和殿,於滿朝文武之前,昭告天下。”

雲靜好搖頭,還要再說,他卻擺手止住了她的話,仿佛有些不悅,“你怎麽這麽啰嗦,我困了,有事明早再說!”說罷,他便命尚宮局的人退下了,呼的一下子躺到了榻上。

雲靜好見他莫名其妙鬧起了別扭,本來不想忍他的,但又一想,他如今好歹是她的“救命恩人”,於是又忍下了,脫了鞋子上榻。君少秦便將她摟在了懷裏,臉埋在她身上,許是藥力發作了,不過一會兒,他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。

一切都像是夢,但他喜歡這個夢,於是在夢裏也是笑的。

雲靜好雖不知他傻笑什麽,但看著他的樣子,心裏不知被什麽漲得滿滿的,漲得發疼,而後便升起一股喜悅的滿足。她低頭吻了吻他的發絲,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,總算不那麽熱了,她才安心睡去。

今夜的乾元殿,格外的安靜寧和,同一片夜空下,昭陽殿卻是黑雲壓城城欲摧!

蕭容淺自小產後,身子便一直不大好,如今又聽聞父親死在死牢,因身犯謀逆之罪,死後便只能曝屍荒野,母親一向要強,一時受不住打擊,病了一場,也跟著父親去了,她幾次去求君少秦,想回家去料理父母後事,君少秦都未能應準,她傷心之下,竟一病不起,身子竟越發不受用了,君少秦倒是叫了幾個太醫來瞧,人參燕窩吃下去不少,卻皆不見效。

她有時會想,要是就這麽病死了,也是好的,死了,便不用再挨下去了。死了,是不是就可以和父母在天上相遇了?死了,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開始了?在人世間不能求得的一切,到了天上,是不是就可以擁有了?

但末了,她又不想死了,雲靜好都還沒死,她又怎能死?她要繼續活下去,她要看著雲靜好不得好死,她堅信,君少秦是一個冷心冷情的男人,這樣的男人如何會動情?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,無論是她或是雲靜好,都不可能拴住君少秦的心,他這一生都只會為自己的利益考慮,等他厭了,雲靜好的末日也就到了,更何況,她上回送給雲靜好的那些雪緞,很快就會發揮作用了,雲靜好會慢慢地生不如死,全身由內到外一塊塊腐爛,腸穿肚爛,萬貓撓身……

想到這些,她心裏便會充滿了興奮與快慰,是故,她一直強撐著要好起來,再苦的藥也一碗碗喝下去,不顧一切地保重自己,恨不得一時覆舊如常!

這夜,她才吃了藥,宛淑妃便過來了。宛淑妃這些日子也很不好過,因著君少秦突然罷免了她輔理六宮的職權,下面奴才便墻倒眾人推,她衣食雖然無憂,但也多少有些被克扣慢待了,這兩天天熱,她叫人去內務府取些冰盆,內務府竟也說沒有!想當初,她執掌六宮時,這些人對她何嘗不是萬分敬重?何時敢說個不字?

“行了,沒多大的事。”蕭容淺不等她訴完苦,便擡手止住了她的話,靠在榻上深深一嘆,“你是什麽身份,那些個沒遠見的混|賬種子,你何苦放在心上?這般大吆小喝倒失了體統!你若怕熱,便常來我這兒,皇上到底不曾廢後,我這兒冷落歸冷落,但面子上還過得去,他們也不敢克扣於我。”兩人說話間,宮人便將晚膳端了進來,因蕭容淺還病著,宮人便在榻上放了個小炕桌,她便又道,“你過來坐下,橫豎沒人來,咱們姐妹便一處吃飯吧。”

宛淑妃便依言坐了過去,卻仍是憤憤道,“表姐,您就任由那賤|婢飛上枝頭得意?今日尚宮局傳出話來,說那賤|婢冊妃的禮服竟像是皇後的禮服!她一個下|賤的官|妓,住進了乾元殿也就罷了,如今還想做皇後不成?”

蕭容淺如今最能忍,聽了這話,仍是微笑,吃了一盞燕窩,方停著道,“這確實是不合禮法,但我如今去說,只能適得其反,沒的惹人笑話,且讓她得意一段日子吧,你心裏縱有十二分的氣,也姑且忍耐忍耐。”

宛淑妃雖心裏恨極,但既然蕭容淺這樣說了,她也只得吞聲忍氣了,陪著蕭容淺用完了飯,臨走才想起一事,方回了蕭容淺,“前兒,我和德妃,賢妃湊了些銀子,命人帶出宮去,給了敬業表哥,囑他好生安葬叔父叔母,哪知送銀子的人回來竟說,如今敬業表哥哪顧得上辦喪事,他正忙著要娶親呢!”

“什麽?”

此話一出,蕭容淺立時失了鎮定,面色蒼白欲死,“好糊塗!他有家孝在身,如何能娶親?這會子若叫人告了他,便又是一場滔天大禍!”

宛淑妃又道,“我也知道事情嚴重,便又命人去問了敬業表哥,他只說,那姑娘是他心儀已久的,也是大家小姐,生得比花兒還輕巧,如今只選著日子接她進門,一年後方才圓房,外面的人也說不得閑話。又說,讓咱們放心,他這回是真心,有了那姑娘,必會改掉過去憐新棄舊的性子,用咱們給他的銀子,開個小田莊,從此收了心安分守己的好好過日子。”

蕭容淺只是搖頭,待宛淑妃走後,她急得一夜不得安寧,如今蕭家還背著謀逆的罵名,哪家姑娘願意下嫁?指不定是有人在算計她那傻哥哥,一心要滅絕了蕭家!

她越想越怕,第二天天沒亮,她便使了些銀子,叫人送了信出宮,囑咐蕭敬業千萬不可胡鬧,凡事要格外小心謹慎,須知色字頭上一把刀,蕭家如今正落魄,是再經不起折騰了!

待到天亮之時,乾元殿那邊便忙了起來,雲靜好由著宮人侍候梳洗,穿上了冊妃的禮服,戴上了寶冠,又仔細勻了臉。

而君少秦早已朝服盛隆的在太和殿等著,他雖是神情肅穆,可稍稍細看,便不難發現他眼中的愉悅。

這太和殿是祭祀,禮儀的專行之地,照理說,只是冊個妃子,又不是帝後大婚,是用不著到太和殿來的,但既然君少秦下了旨,眾人便不敢有所非議。

辰時,文武百官魚貫列於階下,宮樂絲竹款款響起,雲靜好跪於殿前,聽禮部鴻臚寺官宣讀冊封詔書-----------

“朕惟讚宮廷而衍慶,端賴柔嘉,頒位號以分榮,今雲氏之女,性情賢淑溫良,秉淑媛之懿,體山河之系,故冊封為從一品夫人。欽哉。”

這一道聖旨簡直是石破天驚,震得文武百官目瞪口呆,好半天回不過神來!

原本只是冊妃,沒想到竟橫空殺出了個“從一品夫人”!

“從一品夫人”位同副後,掌六宮事,僅低於中宮皇後,高於貴淑賢德四妃!

雲靜好是罪臣之女,如何當得起?

而雲靜好自己心裏也是驚了一跳,但事已至此,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君少秦叩拜下去,接過冊封使奉上的金冊及金寶,稱臣妾受詔!

禮畢,金輪漸升,如日中天。

君少秦登上禦座,卻並不坐下,只是靜靜掃視著階下恭謹而立的百官,聲調平緩,一字一句卻極為清晰。

“今日讓諸位愛卿聚集一堂,除了冊妃之外,朕還有一件重要之事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春光蕩漾的新文,大家表客氣的收藏留言撒花催更吧,催更及討論劇情可加群,群號:140121612,敲門磚是凈月任意一篇文文中的任意角色名(^o^)/~你的支持,就是我更新的動力,O(n_n)O~★

☆、41《三千寵愛在一身》

君少秦登上禦座,卻並不坐下,只是靜靜掃視著階下恭謹而立的百官,聲調平緩,一字一句卻極為清晰,“今日讓諸位愛卿聚集一堂,除了冊妃之外,朕還有一件重要之事!”說話間,他微微一笑,目光穿過玉旒,望向三步之遙的雲靜好,迎上她的目光,繼續道,“清平侯雲初時貪汙受賄一案,經朕查實,乃是蕭道成胡攀亂告栽贓陷害,朕今日便恢覆雲家官爵,追封雲初時為懷國公,其夫人為貞烈夫人,以國公之禮厚葬!”

這一聲金口玉言,便是為雲家徹底翻案了,從此雲靜好便不再是罪臣之女,在天下人看來,君少秦待她,已遠遠超出了帝王對後妃的恩寵。

她也知道,他對她好,能為她做的,他都做了,但這一刻,她卻沒辦法高興起來,一想起秘道石室裏的那些淫|靡之物,還有那三本厚厚的賬簿,她便如墜迷霧,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陰霾之中。是故,受完命婦朝賀之後,她趁著君少秦在宴請百官,便匆匆換了身輕便衣裳出了宮。

當她趕回雲府時,已是申時,朱顏以“諸葛青鳳”的身份在宮中飲宴,何姑姑一個人在後院佛堂誦經。

何姑姑是雲家家生子的老人,雲家的事,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的。

聽見推門聲,何姑姑忙擦去了眼淚,回過頭來,目光對上雲靜好,微微笑了笑,“小姐怎麽回來了?奴婢正在為老爺誦經,如今老爺沈冤得雪,他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。”

雲靜好看了她半晌,嘆了一聲,“你知道我爹跟長公主的事情嗎?”

何姑姑突然有些緊張,眼睛睜大了一下,身子也輕輕晃了晃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,“小姐說什麽?”

她那麽慌亂,雲靜好便更加確定她的確知道些什麽,於是急著走過去,“我爹跟長公主是不是有私情?”

“不是。”短暫的驚愕過後,何姑姑又恢覆成平素從容淡定的樣子。

“不是?”雲靜好盯著她,不放過她一絲神情,“那你倒說說看,長公主為何對我這麽好?”

何姑姑垂著眼簾,不出聲,也不看她,她又道,“我如今是一定要知道真相的,你若不說,我便直接去問長公主。”

何姑姑良久才輕嘆,終於擡起頭來,“是誰跟小姐說起老爺的事情?”

“這個你不用管,你只告訴我,真相究竟如何?”

何姑姑靜靜地看著她,似乎已沈浸在回憶之中,廣袖遮擋的手指卻是輕輕顫動,“你知道,老爺跟夫人是先帝賜婚的,兩人喜結良緣,好得如膠似漆,直到後來,長公主與老爺偶然邂逅,雲家的噩夢便開始了……”

佛堂的燭火搖曳不定,將她的臉照得忽明忽暗,連聲音也變得幽微起來,“長公主是太宗皇帝的掌上明珠,先帝的長姐,自小受寵,身份又尊貴,因此未免嬌養太過,竟釀成了個惡毒不講理的性子,當年,她與老爺邂逅,一見心喜,不能自拔,便央求著先帝下旨,逼老爺休妻,先帝最初並未應允,她便氣得茶湯不進,裝起病來,這樣鬧了一陣,先帝到底心疼姐姐,終於還是屈服了……”

“那後來呢?”雲靜好厲聲催促道。

“後來,先帝下了旨,但老爺卻抗旨不遵……”何姑姑低聲道,“好在先帝是講理的,並未追究老爺的抗旨之罪,可長公主卻仍不死心,經常以各種名義將老爺邀到公主府去,百般勾|引魅|惑,手段淫|褻難言……”

她嘴唇顫抖著,在這盛夏之時,卻成了青白之色,“在夫人生下小姐後,她又說與小姐有緣,天天叫人將你接到她那兒,只是,你每回被送回來,都是哭鬧不休,皺著一張小臉,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,起先,老爺也沒在意,直到大夫說,你有被人下毒的跡象……”

“你是說,是長公主毒害我?”雲靜好的黛眉幾乎凝住,聽何姑姑的話中之意,仿佛阿爹跟長公主在一起並非是心甘情願,全是長公主一廂情願的勾|引,但秘道石室裏的那方絲帕又作何解釋?那極盡纏|綿悱惻的詩句,字跡秀逸而風骨自成,分明便是阿爹親筆所書!阿爹若不是對長公主有情,又怎會寫下那些詩句?

而何姑姑並不知道她心裏已有所懷疑,只抹了一把淚,繼續道,“不是她,還能是誰?她如今待你好,只怕也是存著什麽壞心,你千萬要小心才是!”

她說著說著,又嘆了口氣,想起當年的情形,仍是膽戰心驚,“可憐你當時還那麽小,被毒物灼傷了肺腑,百般醫治不效,亦發連氣都將沒了,合家人口無不驚慌,都說沒了指望,夫人更是哭得忘餐廢寢,尋死覓活的,府裏一時鬧得翻天覆地,沒個開交,後來,還是老管事找來了個十分能耐的大夫,那大夫寫了張方子出來,讓每日照方煎藥餵你服下,方可為你續命七年,七年之後,便只能看你的造化了……”

“老爺得了方子,立時叫人煎藥,至晚餵你服了,二更後,你果然省些人事,氣色也好了。老爺見了,如得了珍寶一般,旋熬了米湯,親自餵你吃下。此後,老爺更是遞上了折子,辭去了‘相國’一職,只留個閑差,好安心在家照料你的飲食起居,就盼著你能有好起來的一天,豈料,七年後,你還是逃不過那一劫……”

“那天恰逢你七歲生辰,長公主命人送來了‘千歲糕’,老爺夫人自是小心謹慎,沒讓你吃,但不知是哪個混|賬奴才,竟將‘千歲糕’與別的甜糕混在了一處,你人小不懂事,抓來便吃了。至下午時,老爺還想著要為你擺上幾桌慶賀慶賀,你卻突然昏暈了過去,渾身如火炭一般,只剩心頭口中一絲微氣不斷,老爺夫人百般醫治祈禱,問蔔求神,皆無效驗,眼見你日重一日,甚至湯水不進,老爺便死心了,連棺槨都備下了……”

“卻在這時,來了個游方道人,那道人胡子垂到胸前,瘦得一把骨頭,說要收你為徒,帶你上紫瀾山醫病,可保你活到五六十歲,只是,他那人從不收女徒弟,也不與官場中人打交道,故要你從此女扮男裝,改名換姓。若在尋常,老爺固是不從的,但那時,若不從,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死,最終,老爺無可奈何,便答應了。”

“那道人便是你的師傅諸葛光寒,因紫瀾山在康城,路途遙遠,老爺不放心你,便親自送了你過去,又將我留下來繼續照顧你,再後來的事,你自己也該記得……”

再後來的事,雲靜好自然記得。

她上山拜師,隨了師傅的姓,改名“諸葛青鳳”,成了劍宗第二十五代傳人,師傅不僅救了她的命,還教她劍術,令她名震天下。

只是,這些都不重要,她呼出口氣,突然覺得有些疲憊,卻仍是強打精神問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,“我爹究竟有沒有貪汙受賄?若沒有,官兵為何會在雲府搜出珍寶?”

何姑姑訝然,被她問得懵了,隨即不答反問,“在心心目中,你爹是個怎麽樣的人?”

雲靜好幾乎是立刻回答道,“我爹是世上最好的人,為官清廉,待人真誠,很疼我,也很疼娘親……”說到這裏,她哽住,從前她一直是這樣想的,可現在呢?

何姑姑伸手為她拭淚,剛要開口,就聽得窗紙上沙沙響了幾聲,仿佛是有人在外頭偷聽,雲靜好立時沖了出去,卻還是晚了一步,眼前只見一道身影一閃,便不見了蹤影!

她未及多想,腳下步伐一變,便如輕煙似的追了上去,奇怪的是,那人知道她在追,反倒放慢了速度,似乎有意要將她引到某個地方。

到了小明湖畔,那人終於停下,站在樹下等著她,待她走近,便輕輕說了一句,“娘娘請隨我來,我家公子正在等著娘娘。”

他叫她“娘娘”,也就是說,他知道她的身份!

雲靜好又朝前走了幾步,看清那人一身家丁打扮,“你家公子?”

那人微一點頭,並不多言,轉身頭前帶路,雲靜好沒怎麽猶豫便跟了上去。

那人帶她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,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別院,院內早有小轎相迎,她便掀簾坐了進去。

沒過多久,聽到落轎之聲,自有侍婢扶她下轎,領著她繞過曲折回廊,朝著花園行去,耳邊似聽到一道微妙的笛聲,仿若虛幻。

是阿爹!

這笛聲雖然飄渺,但其中獨特的神韻,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華清逸,竟酷似阿爹的技法!

她不覺加快了腳步,殘陽如血,那人一身錦繡長衫,倚樹而奏,因為背對,她瞧不見他的面目。

作者有話要說:何姑姑說的你信嗎?可信嗎?可信嗎?可信嗎?

下一章是另一個當事人口中的真相,這個當事人說的真相跟何姑姑說的,是完全完全完全不一樣的,他們兩人之中,必然有一人在說謊,小好應該信誰?

☆、42《三千寵愛在一身》

她不覺加快了腳步,殘陽如血,那人一身錦繡長衫,倚樹而奏,因為背對,她瞧不見他的面目。

只聞笛聲神秘清遠,音調回環綿長,仿佛時光回轉,歲月如逝水倒流,她好似看到幼時,元宵佳節,阿爹抱著她去看花燈猜燈謎,買元宵給她吃,似水流年,如夢如幻。

許久,笛聲戛然而止。

那人轉過身來,顏如舜華,質若冰雪孤潔,神若寒潭清寂,笑意溫潤如玉,竟是長公主的義子君念初!

君念初,念初,雲靜好突然間雪光驚電似的明白了過來,心,在這一瞬間漏掉了半拍。

“你……究竟是誰?”

君念初並不回答,只是莞爾,“姐姐隨我來,母親已等候姐姐多時。”

上回在宮裏,他是喚她“雲妃娘娘”,這回,他卻喚她“姐姐”,雲靜好註意到這個細節,便更加肯定了他的身份,於是隨他進了園子裏的涼亭。

長公主果然立於柱前,高髻廣袖,眉如遠山,亭子裏的石桌上還滿滿擱著美味佳肴,竟全都是雲靜好素日愛吃的。

她近前執晚輩禮,長公主點點頭,讓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,又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湯,“你自小胃口便不好,身子又弱,剛到康城養病那會兒,飲食皆不習慣,竟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,我陪你爹去看你,親手做了這道以酸筍入味的湯給你開胃,沒想到,你竟真的愛吃,這麽多年了,也沒忘記……”

雲靜好只感覺天地在她面前再一次翻轉,怎麽可能?小時候,那個常常跟在阿爹身邊,煮美味酸湯給她吃的廚娘,竟是尊貴無比的長公主?

長公主撫了撫自己的面頰,卻是微微一笑,“你自然不記得我,那會兒我去看你,都要將臉塗得蠟黃,以避人耳目。”

雲靜好笑了笑,問,“長公主跟我並沒有什麽幹系,為何要在我身上花這麽多心思?”

“是因為你爹,也因為我將你視作自己的女兒……”長公主美目低垂,半晌不語,再待開口,卻語意哽咽,“你想知道我跟你爹的事,何必去問別人?直接問我便行了。”

雲靜好沈默下去,長公主做了個深呼吸,蒼白著臉,輕輕訴說,“我認識你爹時,他還未娶妻,那時,我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,那個時候,仗著自己是長公主,卻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,每日只知道打扮玩耍。我因在宮裏待膩了,聽人說玄武大街好玩的東西極多,便偷偷地出了宮,那天恰逢七夕夜,街上鵲燈相繼點亮,焰火滿天。我相中了一盞鵲燈,卻發現錢袋不見了,正當我窘迫之際,你爹仗義疏財,幫我付了銀子,那時,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,但我卻認得他。”

“你爹是先帝一朝鼎鼎大名的才子,七歲便能背誦曹植的《燕歌行》,九歲便能作詩,采戲弈棋,無不精妙,更生得豐神雋逸,眉目若畫,有‘潘安再世’的美名,帝京的貴女,沒有不認得他的。”

“那晚之後,我便常常溜出宮與他相見,我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,仿佛總有說不完的話,每次相見,都是難舍難分,那時我才知道,原來這世上有人,可以與自己這般琴瑟相和,心心相印。”

彼時,她只是爛漫天真的豆蔻少女,他只是優雅多情的翩翩少年。

相識,應該是驚鴻一瞥的一見鐘情。

至此將對方銘刻在了心裏,成就了一生的思戀。

“再後來,他終於知道了我的身份,便向先帝求娶,先帝知道他有才,但也知道他很窮,他的月俸銀子幾乎全都捐給了貧困學子,先帝覺得這樣的人,是最傻得無藥可救的,便不願讓我嫁給他,只說雲家窮門窮院的養不起我這尊大神,為叫他死心,先帝還當即賜婚,以雲家全族性命要挾,逼他娶了謝靈蘊,也就是你娘。”

她語聲飄忽,聽在雲靜好耳中,卻似驚雷一般!為何她說的與何姑姑說的竟完全不一樣?究竟誰在撒謊騙她?

“他奉旨成親後,我以為無望,沮喪欲狂,便大病了一場。”長公主嘆了一聲,繼續道,“他知道我病了,放不下我,便偷偷進宮來看我,那一夜,他一直陪著我,這皇宮看似華麗,夜裏卻很可怕,是他告訴我不要害怕,他說,他會在我身邊保護我,從此,我就不害怕了……”

“這樣過了半年,我有了身孕,紙包不住火,宮中開始流傳我們的事情,先帝震怒,親自端了落胎藥給我,可我不肯喝藥,以死相逼,先帝終於還是屈服了,當晚在宮中設下酒宴,命你爹攜謝靈蘊入宮,先帝說,我是公主,做妾是不可能的,便問謝靈蘊可願顧全大局,自請為妾。豈料,謝靈蘊竟當場發難,當著先帝的面,撞了柱子,血濺禦前……”

她的聲音不住顫抖,淚水灑落,容光酸楚,君念初便緊緊握了她的手,她才有力氣說下去,“虧得太醫救治及時,謝靈蘊才保住了一條命,你爹原是冷落她的,但此事後,因對她有愧,便待她好了許多。倒是我,被她鬧了一場,受了驚,晚上睡覺便常常驚醒,吃了幾服藥也不見好,最終,懷胎三月卻沒能保住……”

“我不能成為他的妻子,孩子也沒了,我終於失去了所有,很長一段時間,我不再見他,誰也不見,只一心在病榻上等死。先帝為彌補我,便對我更加疼愛,為我建了牡丹園,遍植天下奇花異草,築高聳霄漢的公主臺,臺上焚淑蘭,懸明珠,日夜歌舞絲竹,又為我造公主府,發數千能工巧匠日夜修築,府裏紛奢精巧,冠絕當世。可我知道,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,生命的長短對我而言,已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,太醫說,我只怕過不了那個冬天。”

“但就在那個冬天,你出生了,這本不關我的事,可是我卻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你,於是,我終於又見了你爹,讓他帶你到公主府。你當時小得就像是一只可憐的貓兒一般,裹在紅綾繈褓裏,一張吹彈可破的小臉,一頭淺淺黃黃的細軟胎發,閉著眼睛,啼哭一聲接一聲,他將繈褓送入我懷抱,你卻突然停止了啼哭,睜眼望住我,粉嫩小嘴微微努起,烏溜溜的眼珠,純澈如世外之泉。我瞧著你,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,仿佛你就是我的孩子,我唯一的寄托,於是便不肯放手,每日必要見了你,才肯吃藥吃飯,也因為有了你的陪伴,我挨過了那個冬天,一直活到了現在……”

說到這兒,她擡起繡有纏枝花邊的錦袖試了試眼角,望著雲靜好,淡淡地道,“我知道,你自小被人毒害,你身邊的人,都說是我害你,但不管你信與不信,我只說一遍,我沒有害你。一直以來,我都將你視作自己的女兒,你在康城養病,我每年都隨你爹去看你,親自煮湯給你喝,你爹有多疼你,你是知道的,若我有半分毒害你的心,他豈能容我?”

雲靜好沈默不語,她也良久沈寂,一時只聽見風吹樹梢的聲音,蕭蕭颯颯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雲靜好突然站了起來,長公主伸手去拉她,卻被她拂袖擋開,兩人之間頓時隔開一步之距。

長公主呆了呆,伸著手,僵立在那裏。

“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,琴瑟在禦,莫不靜好。”雲靜好斂去溫軟神色,冷冷逼視她,“多好的詩句,可是,你要我如何信你?你與阿爹那樣好,但阿爹出事時,你在哪兒?他身首異處,血濺刑場時,你又在哪兒?你是尊貴的長公主,連皇上都敬你三分,你若肯救他,他便不會死!”

“阿好……”長公主的雙唇一直顫動著,一時悲苦無限,抱住她的肩膀,泣道,“我知道,是我對不起你爹,對不起你,你怪我恨我都是應該的,若不是為了我,你爹便不會親手藏了那些珍寶,背一時罵名,將性命葬送在蕭道成手裏!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雲靜好呆在那裏,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她,“雲府裏被搜出的那些珍寶……真是阿爹親手藏的?”

長公主抹去臉上的淚水,點點頭,語帶顫抖道,“珍寶是他藏的,但卻不是他的,他一生活得幹凈清白,是我害了他……當初,他收集了許多蕭道成弄權營私殘害忠良的證據,只需要帶著這些證據參一本便萬事俱備了,但蕭道成那老狐貍手裏有我的把柄,又知道我跟他的私情,便來要挾我,他知道後,為了保全我,便決定犧牲自己,他從公主府拿走了那些珍寶,藏在了自己家裏,待蕭道成誣告他時,便是鐵證如山了,只有他死了,蕭道成才會罷手……”

雲靜好還是搖頭,“你是長公主,蕭道成再跋扈,也是臣下,他能拿什麽事要挾你?若他真有本事要挾你,為何那天在死牢,反倒是你要挾住了他?”

“是弒君……”長公主的聲音已然微不可察,亭子裏的燈影忽地跳動,在她姣好的面龐上掠起一片陰影,“我今日叫你來,便不想再瞞你任何事----------先帝不是病死的,他是死在我的手裏,蕭道成一直知道,便一直要挾我,但我又怎能一輩子受制於人?”

“蕭道成那人一生謹慎,從不感情用事,唯一的弱點便是他的兒女,於是,我便從蕭容淺身上下手,容淺很愛君少秦,可惜,君少秦卻一直冷落她,他雖尊她為後,可眼裏卻絲毫沒有她的存在,這座繁華富麗的皇宮,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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